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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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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的聲音又沈又啞, 坐在陽臺上,始終沒有回頭, 也沒有再說第二句話。

明煙爬起來, 光腳去衣櫥穿了一件長袖的連衣裙,原本想拿著證件就走,不過起的急,低血壓有些暈。

她扶著化妝桌, 細細地抽著氣,眼睛潮濕,原來救命恩人的身份在他眼裏就那麽重要,抵不過他們這些天的朝夕相處嗎?

她拖出行李箱,胡亂地將自己的一些重要東西都塞進行李箱, 然後拖著行李下樓。

一夜驟雨,地面還是濕漉漉的,庭院的花草樹木被雨水摧殘, 耷拉著腦袋,殘紅滿地。

文化區這一帶人煙稀少, 沒有出租車, 更沒有公交和地鐵,明煙拖著行李箱走的雙腿打顫, 渾渾噩噩地走到繁華街道, 看見人來人往的車輛,才想起來她的車一直停在車庫裏,都離開了, 是斷然不可能再回去的了,頓時強忍了一晚上的情緒再也繃不住,抱著膝蓋嚶嚶嚶地哭起來。

真是太蠢了,撿了芝麻丟了西瓜,一破箱子的東西都不如她那輛車值錢。

穿著紅色長裙的漂亮女子拖著行李箱,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哭的梨花帶雨,頓時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。

“小姑娘,你去哪,我送你,咋哭得這麽傷心?”

“美女,要給你報警嗎?”

“滴滴滴……”

祁白彥的黑色悍馬停在路邊,男人下車,臉色鐵青地來抱她。

明煙小臉慘白,全靠意志在支撐,見是他,冷冷一笑,啞聲說道:“滾~”

祁白彥雙眼發紅,攫住她的手臂,沙啞地說道:“煙煙,我送你回家,好嗎?”

明煙推開他,跌坐在地,疼的抽氣:“別碰我,我嫌臟。”

她避開了祁家的晚宴,避不開人心的算計。事到如今,沒有什麽好埋怨的,她算計人,被人反算計,也算是罪有應得,這是這些表面高貴的世家子弟,披著一層又一層的皮,將人算計的體無完膚,又來扮好人,惡心。

她爸說的沒錯,世家圈裏沒有一個好人。

祁白彥見她小臉沒一絲血色,渾身都在發抖,又急又怒,狠狠地踹了一腳悍馬車,攔了一輛出租車,塞給司機一堆鈔票,狠聲說道:“這些都給你,你送她去最近的醫院。我的車在後面跟著。”

出租車司機見路邊的小姑娘渾身抖的厲害,怕是情況不妙,連忙下車,將她的行李箱塞到後備箱,說道:“姑娘,我送你去醫院?”

明煙強撐著爬上車,嗓音幹澀地說道:“師傅,不去醫院,去新世界大廈公寓。”

她回家睡一覺就好。

出租車司機點了點頭,將車往新世界大廈開去。

明煙摸出手機,沒有力氣說話,給彩月發了信息,讓她來公寓一趟,然後蜷縮著身子,閉上眼睛,數羊。

一只羊,兩只羊,三只羊,數到299只羊的時候,車子停在公寓樓下。

明煙從包裏拿出兩張一百塊,塞給司機,不顧他的喊聲,上樓,打開門,進浴室,洗澡。

溫熱的水淋下來,她胡鬧洗了一個澡,然後體力不支地倒床就睡。

“二少,郁總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,沈宅的固話也是,我剛到沈宅,您能來一趟嗎?”臨平一大清早到了沈宅,發現沈宅的門緊關,郁總的電話又沒有接,只得找郁雲停。

郁雲停開車到沈宅時,已經是傍晚,天氣陰霾,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下個不停,像是煩人的早春。他中午的時候打過電話,他哥沒有接。

劉叔現在還在郁家別墅,只說昨夜大少爺回來時,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沈。

昨天晚上,華姿拉著他說了一晚上的回憶,有關溫泉山莊的,有關她22年來淒慘的經歷的,也有明煙處處欺負她的事情,郁雲停嗤之以鼻,華姿真是可憐又可笑,就算她是玉章的主人,她也是明和平的親女兒,憑什麽以為他哥就一定會認這樁事情?

老的殺人,小的救人,功過相抵,還有他們沈家的三條人命在呢。

他將華姿送回明家,回來之後一夜未睡,祁白彥也是,祁白彥的悍馬車一直停在文化區必經的路口,整夜等著。

郁雲停到了沈宅,就見臨平一人站在庭院裏遠程處理事情,整棟屋子靜悄悄的,沒有一點聲響。

“我哥呢?”

“在三樓露臺,我剛去喊郁總,他沒應聲。”臨平憂心忡忡地說道,他跟了郁寒之多年,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。

“我哥昨晚有交代你什麽嗎?”郁雲停點了點頭。

“嗯,讓我賣了明煙小姐所在的娛樂公司,拆了明家別墅,還有就是全面收購祁家產業。”臨平低聲說道。

“照辦吧。”郁雲停瞇眼,心情也有些惡劣。

郁雲停一路上三樓露臺,就見男人穿著居家服站在露臺上,背影挺拔筆直,猶如一尊毫無感情的冰冷雕塑。

郁雲停走過去,見從露臺看過去,正好能瞧見進出的沈宅的人和車,心情莫名抑郁,明煙走後,他哥該不會就一直站在這裏沒挪動過吧?

“哥,我讓劉叔和廚師回來,做晚飯?”郁雲停小心翼翼地開口。

男人許久才應了一聲,聲音低啞。

郁雲停大喜,給劉叔打電話,讓他回沈宅來,順便讓阿姨過來收拾屋子。

這裏到處都是明煙生活過的痕跡,他哥連明家別墅都下令拆了,沈宅也該收拾收拾,恢覆原先的相貌,就好似明煙從未出現過一樣。

聽到收拾屋子,男人轉過身來,啞聲說道:“把三樓的房間封起來。”

男人狹長漂亮的鳳眼皆是紅血絲,黝黑的瞳仁幽深晦澀,面部線條冷硬如刀刻。

郁雲停楞了一下,是封起來,而不是抹去所有的痕跡,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,猶如一塊傷疤,任其腐爛卻不去處理。

“哥,祁白彥昨晚一直在沈宅外,一早就把明煙接走了。”郁雲停微深地說道,他不希望他哥因為一樁陳年舊事,被困在明家那個泥潭裏,明家人不配,要斷就斷的幹幹凈凈。

“明煙去了市中心的一間公寓,我查了那間公寓的產權所屬人,叫做林彩月,她是明家廚娘的女兒,從小對明煙唯命是從。

林家生活清貧,那個廚娘常年吃藥,全家擠在60平的老居民房裏,根本買不起2,300萬的公寓,那間公寓購於5月份,在明家出事之前。這一切明煙早就算計好了,房產都不寫在自己名下,她有去處,故意住郁家,她耍著我們所有人玩!”

郁寒之眼底閃過一絲猩紅,閉眼,按住額頭暴起的青筋,厲聲說道:“別說了,告訴臨平,封殺她,別讓她出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,你也是,這一個月不準來沈宅。”

男人說完,背過身去,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幕,心情陰霾,冷徹入骨。

郁雲停臉色微變,低低地應了一聲,然後轉身下樓,路過三樓的房間時,見門是虛掩的,裏面一片狼藉,門口的清代粉彩瓷器碎了一地。

明煙睡到晚上才醒,公寓裏的燈亮著橘色的暖光,廚房裏傳來陣陣的香味。

她掀開被子,走出來,就見客廳的桌子上放著新鮮的水果,她行李箱裏的東西也被人收拾的整整齊齊。

“明煙,你睡醒了?我買了菜,鹵了牛肉,馬上給你做你最愛的牛肉面吃。”彩月聽到動靜,從廚房裏出來,手忙腳亂地給她拿藥倒熱水,“這是感冒藥,我發現你額頭有些燙,給你買了感冒藥和退燒藥,你先吃點退燒藥,別發燒了,昨天晚上好大的雨呢。”

彩月接到電話趕到公寓時,就見明煙裹著浴巾睡著了,摸著她額頭發燙,趕緊下樓去買藥,順便買了一些食物和水果回來。

見她獨自回來,尋思著大約是跟郁少吵架了。

明煙從小嬌生慣養,性格驕縱,發了脾氣就會離家出走。

彩月也不敢問,幫她換了睡衣,量了體溫,然後又出門去買菜買水果。

明煙喝著熱水,吃著一片退燒藥,看著溫馨的小公寓,抱住彩月,鼻子發酸,哽咽道:“謝謝你,彩月。”

“我在,別怕。”彩月見她精致漂亮的小臉蒼白如雪,弱弱地問道,“你怎麽回小公寓了,你不是跟郁少住在沈宅嗎?”

明煙臉色微變,烏黑的大眼睛瞬間就紅了,沙啞地說道:“以後別提他了,分手了。”

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就當是餵了狗,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。

彩月嚇了一跳,連忙說道:“那我不提了,你是不是餓了,我給你做牛肉面吃。”

“嗯,好。”明煙點了點頭,喝了一杯熱水,呆呆地看著她忙來忙去的身影。

彩月很快就煮好了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,大塊的牛肉鹵的酥爛,香氣撲鼻。

“快吃吧。”彩月將大碗的牛肉面端上來,雙眼發亮地說道,“你嘗嘗我的手藝,是不是跟我媽差不多。”

明煙點頭,拿起筷子低頭吃面,吃著吃著,眼淚就“啪”的一聲掉到了碗裏。

“不好吃嗎?”彩月慌亂地說道。

“好吃。”明煙擦了擦淚,繼續吃著,將一碗面都吃下了肚,總算是恢覆了幾分體力。

“你別怕,晚上我陪你住。”彩月小心翼翼地說道,“剛才我買菜回來,看到祁少了,他車一直停在公寓樓下,還問你的情況。明煙,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
明煙俏臉微冷,說道:“彩月,以後離祁白彥,離南城那些世家子弟要多遠有多遠,一個眼神都不用給,沒一個好東西,還有華姿也是。”

“華姿害你的?”彩月敏銳地抓到了這一點,氣憤地說道,“她怎麽那麽狼心狗肺?”

明煙見她氣得跳腳,心裏暖暖的,真是環境造就人,幸好林家家庭環境單純,彩月和李嫂都是憨厚老實的人,不似世家圈裏人面獸心。

“人不為己天誅地滅,她想上位,自然要踩著別人的屍體。”明煙冷淡地說道,“南城這個圈子,皆是豺狼虎豹,她想出人頭地就看她有沒有那個命了。”

祁白彥是匹狼,藍熹自私涼薄,郁雲停也不好招惹,更別提郁寒之,華姿既然野心這麽大,那祝她前程似錦。

“明煙,那現在你是要跟他們都斷絕來往嗎?”彩月弱弱地問道。

明煙杏眸黯淡,算是一刀兩斷了吧,她擡眼,聲音沙啞地說道:“彩月,我可能要離開南城了。”

以前她想的過於天真,時間緊迫之下,又不舍得離開從小生活的地方,只能抱住郁寒之的大腿,從中周旋,試圖謀一線生機。

如今她已經一無所有,沒什麽好再失去的了,南城於她而言再無留念之處。

而且這裏是郁寒之的地盤,她得罪了郁家,在這裏將寸步難行,是時候離開了。

彩月瞪大眼睛,問道:“離開?你想去哪裏?去英國嗎?”

明煙搖頭,烏黑如紫葡萄的大眼睛閃過一絲的決斷:“去北城,拍戲。”

北城的資源更多,生存更殘酷,但是也更有機會,她之前多少打下了基礎,只要跟著肖宇多磨煉演技,一個人也能活的很好。

“我跟你一起去,我可以做你的助理。”彩月深呼吸,下定決心說道。她們一家要不是因為明煙,早就活不下去了。她媽相當於每月白拿一份高工資。

十多年來,全家人生活費、她和他弟的學費、她媽的藥費都是靠明煙養的。

現在她跟他弟能夠自給自足,家裏擔子輕了,明家又遭遇如此變故,明煙從小嬌生慣養,又生的這樣漂亮,一個人出去肯定不會照顧自己,也不安全,她要跟著去。

明煙從小在南城世家圈就混的風生水起,她相信明煙一定能夠闖出來。

“明煙,我也想去北城見識一下,你帶我一起吧,兩人也有個伴。”彩月央求道。

明煙看著她,目光微微氤氳,輕聲說道:“好。”

夜色深濃,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著窗戶。

南城這些年就如同大夢一場,虛假的繁華富貴罷了,是時候開始新的生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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